第225章 誤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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容淩原本習慣性要拒絕，?鳳習徽又道：“你不喝的話，我專程從外面帶回來的食材就浪費了。”
拒絕鳳習徽容淩很在行。
可拒絕好不容易帶回來的美味，容淩做不到。
她起身站起來：“嗯，我回屋換件衣服。”
這一動，身上的薄毯隨之滑落。
她修長的白腿再次被鳳習徽一覽無餘。
容淩莫名覺得，鳳習徽的視線就像是要將自己看穿般。
不行，鎮定，容淩深吸一口氣，?強忍住要落荒而逃的沖動。
就算她曾經和鳳習徽發生過什麽，?那也只是過去式，誤會也好，一時情迷意亂也好，反正從今以後，她們之間再也不可能有任何越線的關系。
她無視鳳習徽的目光，狀若無事地朝門外走去。
關掉身後的門，走進自己臥室，?再關門，一氣呵成。
容淩發現，鳳習徽果然將作案現場處理得幹幹凈凈，?床單已經換上嶄新的，墻上的血痕也被抹去得一點兒都看不見。
至於屍體和兇器，?鳳習徽還有個無限空間。
容淩沒有絲毫的罪惡感，?換上自己平時穿的衣服，?走了出來。
“容淩……”看似在沙發上看書，實則坐立不安的秦歌見著她，終於松了口氣，“你還好吧？沒什麽事吧？”
“沒事……”容淩搖了搖頭，“我好得很。”
秦歌看了眼容淩的氣色，白裏透紅。
她這才放心下來：“那就好，你放心，這件事我們誰都不會告訴，包括其他幾名隊友，也不能說。”
畢竟多一個人知道，容淩在基地的處境就多一分風險。
“好……”容淩點點頭，“謝謝你……”
“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姐妹，說什麽謝。”秦歌拍拍她的肩。
二人說話的功夫，鳳習徽把佛跳墻從廚房裏端出來。
她先盛了一碗，遞到容淩面前。
金亮的湯色讓人一看就食指大動，容淩小口小口喝著，在這有些炎熱的夏末，渾身溫度更是升高，就連額頭都出了層薄汗。
可這湯實在是太好喝，容淩舍不得放下碗。
直到她每一寸肌膚，都開始燙起來。
容淩這才察覺到不對勁，她驀地想起什麽。
前世自己覺醒異能的時候，好像就是這樣的。
容淩放下碗，決定試一試。
閉上眼，她能夠感受精神力在凝聚，空氣中的元素被自己運用。
“破——”
睜開眼的那刻，一團火球從容淩指尖釋放出，剛好從對面鳳習徽臉頰處擦肩而過。
原本放下碗想看容淩究竟要做什麽的秦歌驚喜地瞪大眼：“太好了，容淩你竟然覺醒了異能！而且還是火元素。”
就算是早有預料，容淩也不無驚喜。
她不覺唇角上揚：“真是沒想到。”
容淩又想起自己喝了鳳習徽的血，估計她血中的靈力剛好催發了異能的覺醒。
對面的鳳習徽面無表情地將幾縷被火燎焦的發絲別到耳後：“恭喜……”
的確是一件喜事，至少以後，其他人出任務的時候，容淩就可以和他們一起出去，而不用一個人無聊地留在基地。
容淩有異能的事，當天就被報告到總部。
得知這個消息，住在樓上的幾名隊友下來慶祝：“太好了，這下咱們可都是有異能的人，湊齊六個人更好，以後出任務也不用叫外人。”
“嗯……”容淩點頭，“下次做任務，你們一定得叫上我。”
她看似笑著的，依舊在打量究竟誰才是那個害得自己痛不欲生的人。
誰都有嫌疑，誰最反常誰的嫌疑就最大。
就算暫時找不到也沒關系，以後出任務的次數多了，容淩相信自己總能找出端倪來。
再次出任務的時間再一周後，這次不多不少剛好六個人。
來的時候他們從基地後方劃船而來，現在因為喪屍潮早已全部被消滅，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從大門出去。
許是在基地困了太久，盡管外面的土地光禿禿地寸草不生，容淩也覺得看起來賞心悅目。
交通工具依舊是那輛大卡車，王晨飛做軍師，指揮前往的方向。
基地這一次的任務，不但要他們收集喪屍晶核，還有足夠多的糧食。
所以他們必須到大的城市去，除了商場外，城市周邊的大型倉庫也要搜尋。
容淩坐在車上，一遍遍練習著運用火系異能。
一天一夜的長途跋涉後，他們終於來到自從喪屍爆發後，看起來還沒人來掃蕩過的城市。
城中空空蕩蕩，街道上已經看不見喪屍的蹤影。
但是街旁的商場玻璃櫥窗裏，被困在裏面的喪屍此刻正瘋狂拍打著玻璃窗，想要沖出來將所有人吞噬幹凈。
坐在容淩旁邊的李寥一道閃電異能放出去，擊碎了防彈玻璃。
他看向容淩：“接下來，看你的了。”
喪屍如浪潮般奔湧而來，容淩不敢有片刻松懈，她一揮手召集空氣中的火元素，化作一團巨大的火球，格擋在他們與喪屍之間。
火球滾過去，一個接著一個，燙得所有的喪屍都嗷嗷直叫，空氣中彌漫著肉類被烤焦的味道。
王晨飛在旁邊嘿嘿直笑：“我怎麽突然想吃燒烤了呢？”
“你要吃就去。”秦歌白了他一眼，“沒人攔著你。”
“我就活躍一下氣氛嘛。”王晨飛辯解道，他走上前，動作麻利地用尖刀挑出喪屍腦內的晶核，“要我說火系異能就是好，幹凈衛生，進可攻敵，退可燒火做飯，還有消毒作用……”
他自言自語，剩下幾人已經朝前走了。
“一起走效率太慢。”蒙戰道，“我們分頭行動，六個人剛好分成三組，李寥你經驗豐富，照顧剛有異能的容淩，秦歌，你和晨飛是老搭檔了，至於我，和露從一起走。”
聽到最後一句話，容淩忍不住嗤笑了下。
這蒙戰還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，小心思毫不遮掩。
果然，鳳習徽皺了下眉：“我和容淩一起。”
還不等蒙戰說什麽，容淩頓時冷冷道：“別了，我才剛覺醒異能，大小姐你要是出了什麽事，我可不能像蒙隊長一樣保護你。”
她一番話說得陰陽怪氣，知道二人關系不好，眾人也沒有意外。
容淩心頭卻有另一番打算，她這次出來，專門就是查清楚誰最不對勁，要是和知根知底的鳳習徽走一起，那還查什麽？
“容淩說得不無道理。”蒙戰也勸她，“露從你身體不好，還是由我照顧比較妥當。”
鳳習徽抿了下唇，並未回答他，而是看向容淩：“你路上當心。”
既然做戲就要做全套，容淩不屑地撇了下嘴，側過臉去。
幾人在十字路口分別，約定兩個小時後在市中心廣場見面。
容淩和李寥一起，朝右邊道路走去了。
巧的是，容淩心中也正好對這人有所懷疑。
在她記憶中，王晨飛和秦歌的表現在前世差不多，蒙戰也大差不差，唯獨李寥，明明上一世自己和他的接觸不多，這一世他卻總是有意無意往自己跟前靠。
要說裏面沒鬼，容淩可不行。
她心懷戒備，和李寥一路向前走，很快和李寥來到一個大型商場。
通常大型商場裏面的道路覆雜，喪屍被困在裏面，很容易永遠也出不來，是最適合異能者狩獵者的地方。
二人沒有任何猶豫，一起走進去。
早就沒有電源，從大門往裏走，商場裏黑漆漆一片。
容淩掌心點燃一團火照亮周圍幾米的距離，她聽見身旁李寥壓低的聲音：“當心……”
喪屍隨時可能會從任何意想不到的角落撲出來。
二人每走一步，身後的世界就被黑暗吞沒。容淩連呼吸的動靜都不敢太大，正當這時，角落裏傳來窸窣一聲響。
她不由分說，一團火球擲過去，卻沒見到喪屍的影子，卻聽見吱吱聲響，原來是商場裏的老鼠。
李寥不禁笑了：“喪屍來勢兇猛，不會這樣小心翼翼，你也未免太杯弓蛇影。”
他話音剛落，神色頓時一變：“小心……”
說著，他對準容淩的身後射出一道電光，一具喪屍瞬間被擊倒在地。
喪屍這玩意兒，就和蟑螂一樣成全出現，只要有第一個，就會有第二個，第三個。
整層樓的喪屍聽見動靜，都朝二人的方向湧過來。
李寥獨自一人應接不暇，容淩當然不會楞著，她眼也不眨，釋放出一大團火球。
這些喪屍久經風幹，身上還滿是屍油，一遇火就成群燃起來，都不用容淩再動手，不多時，它們就被烤成幹巴巴的屍體。
趁著李寥取晶核的功夫，容淩在商場搜尋一圈，將貨櫃上的純金視頻全部搜羅到自己的背包裏。
即便在末世，黃金也是最硬的硬通貨。
二樓是大型超市，應該是剛才在一樓的戰鬥將所有喪屍都引下來消滅掉了，二人沒有在二樓遇見什麽喪屍。
超市裏亂七八糟的，容淩推著小車，只能撿著有用的東西往裏裝。
她裝得投入，一路向前走，陡然被身後李寥伸手擋住左肩：“是喪屍！”
容淩忙朝他說的方向看過去，原來是一個被倒下來的貨架砸在墻壁之間的喪屍。
它因為臉被壓住，也發不出半點聲音。
如果容淩沒有當心的話，就算被抓到，也同樣會被感染病毒。
她一臉後怕，看向李寥：“謝謝……”
“大家是隊友，不客氣。”
李寥低頭道，他的面容一半隱在黑暗中，嗓音低沈帶著磁性。
如果換成另外的女孩子，恐怕這會兒都會被帥得臉紅心跳了。
容淩福至心靈，突然意識到什麽。
這人該不會是想**她吧？
可惜她並不吃這套，容淩心中毫無波動。
不過這樣一來，李寥的嫌疑也就更大了，自己倒不如試試看，看他究竟會做什麽。
容淩裝作紅臉低下頭，沒有出聲。
二人一路向前走，李寥無意間瞥了她的推車一眼：“你沒有裝些自己喜歡的東西？”
“什麽？”
“衣服鞋包，就算是末世，女孩子應該也會喜歡。”
容淩裝作為難的樣子：“可是裝了衣服之類的，重要的東西就裝不下了。”
“沒關系……”李寥接過她手中的推車，“我幫你帶上，女士永遠都有愛美的權利。”
看來自己的猜測無誤，現在李寥和之前的高冷人設崩得簡直不能再崩，面對如此肉麻的話，容淩強忍住幾欲作嘔的沖動，裝作難為情地去選衣服鞋子了。
反正有李寥這個冤大頭可以用，容淩索性將衣服配飾裝滿整個購物車。
因為東西太多，等二人到達廣場時，比其他人足足晚了近十分鐘。
見到二人出現，蒙戰松了口氣：“還以為你們出什麽事，來了就好。”
王晨飛眼尖地看見一購物車衣服，不懷好意地笑了：“蒙哥，這就是你不懂了……”
“任務完成了吧？”他話還沒說完，就被滿臉冷色的鳳習徽打斷。
“都完成了。”蒙戰道，“趁著天色還沒黑，咱們早去早回。”
說完，鳳習徽將所有東西收入無限空間內，那一車衣服，她卻無視了。
容淩不依不饒，將購物車往前推了推：“還有這一車衣服呢，不是說白小姐的空間是無限的嗎？怎麽，這就裝不下了？”
鳳習徽定定看了她一眼，最後什麽都沒說，還是將衣服全部收起來。
安穩日子過慣了，出去做任務一趟，回到基地後，容淩足足休整了兩天才緩過勁兒來。休息夠了，她這才想起問鳳習徽這趟任務有沒有發現蒙戰什麽異常。
鳳習徽翻動書頁，眼也不擡：“沒有……”
那看來就是李寥了，容淩不打算在鳳習徽房間裏多留，轉身就要走，她卻突然問道：“你呢，發現什麽沒有？”
既然鳳習徽問了，這種事情容淩也沒必要隱瞞，一五一十將李寥的不對勁說出來。
必要時候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，容淩現在對鳳習徽就是這種態度。
所以她不恥下問：“如果李寥真的就是你說的那個人，我該怎麽辦？”
鳳習徽唇角勾了下，眼底卻是冰涼：“殺了他。”
“直接把人殺了？”容淩反問。
“怎麽，舍不得了？”鳳習徽擡起頭，目光與容淩對視，“也對，畢竟時光溯回，他現在根本還沒做過幻境裏的那些事，你舍不得也很正常。”
容淩眉頭皺了下：“該正常的是你，你冷靜下。”
她這句話毫不留情面，像一盆冷水潑下來。
鳳習徽修長食指揉了揉太陽穴，恢覆了往日的從容：“抱歉，是我失禮了。”
容淩這才稍稍放下心，畢竟方才鳳習徽隱隱失控的模樣，自己不是沒有見過。
可那些都是沒有記憶時為所欲為的鳳習徽，現在的她乃是九天之上的神，除了從容不迫，不該再露出那樣的眼神。
不，自己根本沒有失禮，而是失控。
鳳習徽很清楚現在的自己在容淩眼裏是什麽模樣。
她以為自己是神，就會無情無欲？
怎麽還是這般天真。
鳳習徽做不到無情無欲。相反，每時每刻她的五臟六腑都被對容淩的感情燒得生疼，卻不敢表露半分。
鳳習徽見過被不情不願囚在籠中的鳥兒是什麽，她們水米不進，再也唱不出清脆悅耳的啼叫，她們會用鳥喙一根根拔掉自己所有的羽毛，直至死亡那一刻。
她知道容淩就是這樣的鳥，不願被困在籠中。
可她實在太招人喜歡，叫鳳習徽總是忍不住想攤開五指，將這只小鳥牢牢抓在自己掌中。
不行……不能這樣……
鳳習徽腦海內似是有兩道念頭拉扯著進行拉鋸戰。
明明同在一間房內，容淩卻覺得鳳習徽整個人都像是游神到了很遠，她目光幽幽落到自己身上，卻又像是在看別的什麽。
容淩決定眼不見為凈，轉身啪地一聲關上門，走了。
正是這道關門聲，將鳳習徽從無邊的思緒中拉扯出來。
她向後靠到在椅背上，攤開的書頁遮住被陽光刺射的雙眼以及整張臉。
情無處可宣洩，鳳習徽自齒間似自言自語般呢喃道：“阿淩……”
怎麽辦，她好像病得越來越嚴重了。
既然鳳習徽說殺了李寥，容淩覺得，倒也是個辦法。
只有他死了，自己才能找到出路。
於是，接下來每次出任務，容淩基本上都選擇和李寥一隊。
好在鳳習徽也還算配合，一次又一次後，甚至能面不改色地看自己肩並肩和李寥說笑。
用醫學術語來說，這大概就是脫敏療法。
鳳習徽早點脫敏也好，畢竟從幻境裏走出來後，結清舊日恩怨，自己同她橋歸橋，路歸路，就再也不是一路人。
就算昔日她或許的確對自己有過一星半點的感情，那些感情，也是不值一提的。
三界之間，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人多得去了。
容淩在天界雖不算什麽好名聲的神仙，但在人間，好歹也有幾間香廟供奉著自己的神像。
她一只烏鴉，不知怎的，竟還被美化成替牛郎織女搭橋的喜鵲。
是以常有癡兒怨女在她的廟中哭訴姻緣不順，這種事，容淩向來是不屑一顧，即便聽見，也不肯幫任何信徒化解。
多荒唐……
這些為情所困的人一定是沒餓過肚子，才會有那麽多工夫傷春悲秋，容淩看不起這些軟骨頭。
只是沒想到到了末世，基地裏的人既然也會相信牛郎織女這套，竟喜氣洋洋地準備過七夕。
好在眼不見為凈，七夕當天，他們一隊人正好出任務。
卡車一路向前行進，搖晃中容淩盤腿坐在車後廂昏昏欲睡。
突然，車輛停下來，開車的蒙戰繞到後面來：“前面不遠處城裏有大量喪屍，夜裏不方便行動，我們先紮營休息，明天再去戰鬥。”
聽見蒙戰的話，容淩才發現原來天已經黑了。
蒼穹無邊，天空上滿是星鬥，一行人將露宿的帳篷紮在河邊。
收拾好後，容淩去河流的下游洗臉刷牙。
刷牙時，容淩不禁對著河中的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發呆。
這個幻境和之前呆過的所有幻境都不同，這裏只有無盡的殺戮，她有些疲憊，沒有任何留戀的，只想早些離開。
正當這時，她的倒影旁又多了一個人。
是李寥……
容淩心頭一沈，用毛巾將自己的臉擦幹凈，裝作若無其事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“來看看……”
“哦……”
李寥的話不多，二人間陷入沈默。
看來今晚是套不出什麽話來，容淩懷著遺憾的心情，決定去睡覺。
誰知剛邁出小半步，李寥又突然出聲：“今晚的月色很美。”
容淩的腳步頓住了，她回過頭來。
這種酸縐縐的情話，容淩實在是不想多聽，她有些演不下去了：“李寥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你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，對吧？”
李寥似是沒想到容淩會這樣直截了當地攤牌，向來沒有表情的神色間出現一絲波動，在容淩逼問的目光下，他竟然前所未有地閃躲了：“我……”
果然。
就是現在，容淩不假思索，取出藏在袖中準備多時的匕首，對準他心臟的位置。
——嗤
匕首沒入血肉之時，李寥。不，準確地說是裝作李寥的人看見容淩嘴型無聲的嘲弄：“去死吧……”
他，或者說是她，也可以說是它，從未想到容淩的出手是如此果斷，不留半分情面。
這柄匕首被鳳習徽註入法力，只需一刀，即便對方並非凡人，照樣逃不掉殺招。
一擊斃命，容淩甚至用不著再補第二刀。
她看著李寥直直倒在自己眼前，沒入河水中。
終於結束了，容淩長籲一口氣。
那麽，這個幻境也該結束了吧？
容淩靜靜等待了片刻，眼前卻沒有任何變化。
怎麽會這樣？
她不禁看向沁在水中的李寥，他仍死不瞑目，瞪著眼看向容淩。
或許是還差一個環節，容淩不假思索，將刀尖送進自己的心臟。
熟悉的疼痛傳來，幻境依舊沒有崩塌。
匕首拔下來，傷口甚至在一點一滴慢慢愈合，由於容淩異能者的體質，幾乎是一轉眼就恢覆好。
容淩止不住渾身的怒意，只能想到一個原因——她果然，被鳳習徽欺騙了。
容淩拿著手中的匕首，徑直回到了營地。
隊伍裏其他的人都準備歇下，甚至還不知道李寥已經悄無聲息地死去。
鳳習徽也剛好從另一頭洗漱回來，二人撞個正著，容淩嗓音陡然提高幾個度：“鳳習徽，你不是說殺了他就可以離開的嗎？為什麽我現在還會在這裏？”
她語氣裏的恨意毫不遮掩，原本已經在帳篷裏歇下的隊友走出來。
秦歌一眼看見容淩手中沾著血的匕首，頓時臉色一變：“什麽離開？容淩你殺誰了？”
容淩沒空回答她，只一雙眼死死盯住鳳習徽，等著她回答。
誰知鳳習徽連半分詫異都沒有，唇角向上勾了勾：“那只能說明你殺錯人了，容淩。”
像是聽到自己最不願聽的答案，容淩後退小半步。她親手，因為懷疑和煩躁不安，殺掉了自己的隊友？
“不……”容淩搖搖頭，“你一定是還隱瞞了什麽沒有告訴我，這不是你向來最喜歡的花招嗎？”
她咬緊牙根：“不，我沒有，我沒有殺錯人。”
怎麽可能，容淩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的錯，她只是想早日離開而已。
鳳習徽目光冷冷看著她：“你果然還是舍不得了，容淩，我早就告訴過你，這裏是幻境。”
這裏的一切都是虛假的，就算是殺錯了人，也不要緊。
如同一盆涼水潑下來，容淩渾身止不住打顫，她下意識搖頭。
沒有，她沒有殺不該殺的人……
一旁的秦歌滿頭霧水：“什麽殺人，什麽幻境，還有露從她什麽時候又換了個名字了？”
她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砸得容淩頭昏腦漲，容淩倒也想知道，自己怎麽會走到這步。
她雙眼通紅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眼淚不覺自容淩眼角淌下，她看著眼前不為所動的鳳習徽，所有的恨意又重新指向這個人。
她果然，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。
自己最荒唐的錯誤，就是不該信了她一次又一次。
容淩手中的匕首，沒有任何猶豫，落到鳳習徽肩頭。
鳳習徽沒有閃躲，溫熱的鮮血瞬間濺出來。
一下接著一下，容淩似是洩憤般，在鳳習徽身上再戳出一個血窟窿。
“容淩！”秦歌看傻了眼，“你在做什麽，快停下來。”
容淩冷冷笑了下，像是沒有聽到秦歌的話般，麻木地對鳳習徽進行戳刀的動作：“怕什麽，反正她也死不了，不是嗎？”
每一刀，都是容淩無處宣洩的恨。
若不是她，自己就不會動修行仙法的念頭。
若不是她，自己就不會拜入師門，更不會日後連累師門。
若不是她，自己也用不著在這看不到頭的幻境裏輪回。
說到頭，還是怪她自己，當初就不該從路邊隨手救下這個人。
容淩氣急攻心，噴出一口血，她翻轉手腕，不再對著鳳習徽洩憤，而是再度狠狠對準自己心口又是一刀。
“容淩！”暈厥過去前，容淩聽見鳳習徽在自己耳畔的急切呼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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拒絕鳳習徽容淩很在行。
可拒絕好不容易帶回來的美味，容淩做不到。
她起身站起來：“嗯，我回屋換件衣服。”
這一動，身上的薄毯隨之滑落。
她修長的白腿再次被鳳習徽一覽無餘。
容淩莫名覺得，鳳習徽的視線就像是要將自己看穿般。
不行，鎮定，容淩深吸一口氣，?強忍住要落荒而逃的沖動。
就算她曾經和鳳習徽發生過什麽，?那也只是過去式，誤會也好，一時情迷意亂也好，反正從今以後，她們之間再也不可能有任何越線的關系。
她無視鳳習徽的目光，狀若無事地朝門外走去。
關掉身後的門，走進自己臥室，?再關門，一氣呵成。
容淩發現，鳳習徽果然將作案現場處理得幹幹凈凈，?床單已經換上嶄新的，墻上的血痕也被抹去得一點兒都看不見。
至於屍體和兇器，?鳳習徽還有個無限空間。
容淩沒有絲毫的罪惡感，?換上自己平時穿的衣服，?走了出來。
“容淩……”看似在沙發上看書，實則坐立不安的秦歌見著她，終於松了口氣，“你還好吧？沒什麽事吧？”
“沒事……”容淩搖了搖頭，“我好得很。”
秦歌看了眼容淩的氣色，白裏透紅。
她這才放心下來：“那就好，你放心，這件事我們誰都不會告訴，包括其他幾名隊友，也不能說。”
畢竟多一個人知道，容淩在基地的處境就多一分風險。
“好……”容淩點點頭，“謝謝你……”
“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姐妹，說什麽謝。”秦歌拍拍她的肩。
二人說話的功夫，鳳習徽把佛跳墻從廚房裏端出來。
她先盛了一碗，遞到容淩面前。
金亮的湯色讓人一看就食指大動，容淩小口小口喝著，在這有些炎熱的夏末，渾身溫度更是升高，就連額頭都出了層薄汗。
可這湯實在是太好喝，容淩舍不得放下碗。
直到她每一寸肌膚，都開始燙起來。
容淩這才察覺到不對勁，她驀地想起什麽。
前世自己覺醒異能的時候，好像就是這樣的。
容淩放下碗，決定試一試。
閉上眼，她能夠感受精神力在凝聚，空氣中的元素被自己運用。
“破——”
睜開眼的那刻，一團火球從容淩指尖釋放出，剛好從對面鳳習徽臉頰處擦肩而過。
原本放下碗想看容淩究竟要做什麽的秦歌驚喜地瞪大眼：“太好了，容淩你竟然覺醒了異能！而且還是火元素。”
就算是早有預料，容淩也不無驚喜。
她不覺唇角上揚：“真是沒想到。”
容淩又想起自己喝了鳳習徽的血，估計她血中的靈力剛好催發了異能的覺醒。
對面的鳳習徽面無表情地將幾縷被火燎焦的發絲別到耳後：“恭喜……”
的確是一件喜事，至少以後，其他人出任務的時候，容淩就可以和他們一起出去，而不用一個人無聊地留在基地。
容淩有異能的事，當天就被報告到總部。
得知這個消息，住在樓上的幾名隊友下來慶祝：“太好了，這下咱們可都是有異能的人，湊齊六個人更好，以後出任務也不用叫外人。”
“嗯……”容淩點頭，“下次做任務，你們一定得叫上我。”
她看似笑著的，依舊在打量究竟誰才是那個害得自己痛不欲生的人。
誰都有嫌疑，誰最反常誰的嫌疑就最大。
就算暫時找不到也沒關系，以後出任務的次數多了，容淩相信自己總能找出端倪來。
再次出任務的時間再一周後，這次不多不少剛好六個人。
來的時候他們從基地後方劃船而來，現在因為喪屍潮早已全部被消滅，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從大門出去。
許是在基地困了太久，盡管外面的土地光禿禿地寸草不生，容淩也覺得看起來賞心悅目。
交通工具依舊是那輛大卡車，王晨飛做軍師，指揮前往的方向。
基地這一次的任務，不但要他們收集喪屍晶核，還有足夠多的糧食。
所以他們必須到大的城市去，除了商場外，城市周邊的大型倉庫也要搜尋。
容淩坐在車上，一遍遍練習著運用火系異能。
一天一夜的長途跋涉後，他們終於來到自從喪屍爆發後，看起來還沒人來掃蕩過的城市。
城中空空蕩蕩，街道上已經看不見喪屍的蹤影。
但是街旁的商場玻璃櫥窗裏，被困在裏面的喪屍此刻正瘋狂拍打著玻璃窗，想要沖出來將所有人吞噬幹凈。
坐在容淩旁邊的李寥一道閃電異能放出去，擊碎了防彈玻璃。
他看向容淩：“接下來，看你的了。”
喪屍如浪潮般奔湧而來，容淩不敢有片刻松懈，她一揮手召集空氣中的火元素，化作一團巨大的火球，格擋在他們與喪屍之間。
火球滾過去，一個接著一個，燙得所有的喪屍都嗷嗷直叫，空氣中彌漫著肉類被烤焦的味道。
王晨飛在旁邊嘿嘿直笑：“我怎麽突然想吃燒烤了呢？”
“你要吃就去。”秦歌白了他一眼，“沒人攔著你。”
“我就活躍一下氣氛嘛。”王晨飛辯解道，他走上前，動作麻利地用尖刀挑出喪屍腦內的晶核，“要我說火系異能就是好，幹凈衛生，進可攻敵，退可燒火做飯，還有消毒作用……”
他自言自語，剩下幾人已經朝前走了。
“一起走效率太慢。”蒙戰道，“我們分頭行動，六個人剛好分成三組，李寥你經驗豐富，照顧剛有異能的容淩，秦歌，你和晨飛是老搭檔了，至於我，和露從一起走。”
聽到最後一句話，容淩忍不住嗤笑了下。
這蒙戰還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，小心思毫不遮掩。
果然，鳳習徽皺了下眉：“我和容淩一起。”
還不等蒙戰說什麽，容淩頓時冷冷道：“別了，我才剛覺醒異能，大小姐你要是出了什麽事，我可不能像蒙隊長一樣保護你。”
她一番話說得陰陽怪氣，知道二人關系不好，眾人也沒有意外。
容淩心頭卻有另一番打算，她這次出來，專門就是查清楚誰最不對勁，要是和知根知底的鳳習徽走一起，那還查什麽？
“容淩說得不無道理。”蒙戰也勸她，“露從你身體不好，還是由我照顧比較妥當。”
鳳習徽抿了下唇，並未回答他，而是看向容淩：“你路上當心。”
既然做戲就要做全套，容淩不屑地撇了下嘴，側過臉去。
幾人在十字路口分別，約定兩個小時後在市中心廣場見面。
容淩和李寥一起，朝右邊道路走去了。
巧的是，容淩心中也正好對這人有所懷疑。
在她記憶中，王晨飛和秦歌的表現在前世差不多，蒙戰也大差不差，唯獨李寥，明明上一世自己和他的接觸不多，這一世他卻總是有意無意往自己跟前靠。
要說裏面沒鬼，容淩可不行。
她心懷戒備，和李寥一路向前走，很快和李寥來到一個大型商場。
通常大型商場裏面的道路覆雜，喪屍被困在裏面，很容易永遠也出不來，是最適合異能者狩獵者的地方。
二人沒有任何猶豫，一起走進去。
早就沒有電源，從大門往裏走，商場裏黑漆漆一片。
容淩掌心點燃一團火照亮周圍幾米的距離，她聽見身旁李寥壓低的聲音：“當心……”
喪屍隨時可能會從任何意想不到的角落撲出來。
二人每走一步，身後的世界就被黑暗吞沒。容淩連呼吸的動靜都不敢太大，正當這時，角落裏傳來窸窣一聲響。
她不由分說，一團火球擲過去，卻沒見到喪屍的影子，卻聽見吱吱聲響，原來是商場裏的老鼠。
李寥不禁笑了：“喪屍來勢兇猛，不會這樣小心翼翼，你也未免太杯弓蛇影。”
他話音剛落，神色頓時一變：“小心……”
說著，他對準容淩的身後射出一道電光，一具喪屍瞬間被擊倒在地。
喪屍這玩意兒，就和蟑螂一樣成全出現，只要有第一個，就會有第二個，第三個。
整層樓的喪屍聽見動靜，都朝二人的方向湧過來。
李寥獨自一人應接不暇，容淩當然不會楞著，她眼也不眨，釋放出一大團火球。
這些喪屍久經風幹，身上還滿是屍油，一遇火就成群燃起來，都不用容淩再動手，不多時，它們就被烤成幹巴巴的屍體。
趁著李寥取晶核的功夫，容淩在商場搜尋一圈，將貨櫃上的純金視頻全部搜羅到自己的背包裏。
即便在末世，黃金也是最硬的硬通貨。
二樓是大型超市，應該是剛才在一樓的戰鬥將所有喪屍都引下來消滅掉了，二人沒有在二樓遇見什麽喪屍。
超市裏亂七八糟的，容淩推著小車，只能撿著有用的東西往裏裝。
她裝得投入，一路向前走，陡然被身後李寥伸手擋住左肩：“是喪屍！”
容淩忙朝他說的方向看過去，原來是一個被倒下來的貨架砸在墻壁之間的喪屍。
它因為臉被壓住，也發不出半點聲音。
如果容淩沒有當心的話，就算被抓到，也同樣會被感染病毒。
她一臉後怕，看向李寥：“謝謝……”
“大家是隊友，不客氣。”
李寥低頭道，他的面容一半隱在黑暗中，嗓音低沈帶著磁性。
如果換成另外的女孩子，恐怕這會兒都會被帥得臉紅心跳了。
容淩福至心靈，突然意識到什麽。
這人該不會是想**她吧？
可惜她並不吃這套，容淩心中毫無波動。
不過這樣一來，李寥的嫌疑也就更大了，自己倒不如試試看，看他究竟會做什麽。
容淩裝作紅臉低下頭，沒有出聲。
二人一路向前走，李寥無意間瞥了她的推車一眼：“你沒有裝些自己喜歡的東西？”
“什麽？”
“衣服鞋包，就算是末世，女孩子應該也會喜歡。”
容淩裝作為難的樣子：“可是裝了衣服之類的，重要的東西就裝不下了。”
“沒關系……”李寥接過她手中的推車，“我幫你帶上，女士永遠都有愛美的權利。”
看來自己的猜測無誤，現在李寥和之前的高冷人設崩得簡直不能再崩，面對如此肉麻的話，容淩強忍住幾欲作嘔的沖動，裝作難為情地去選衣服鞋子了。
反正有李寥這個冤大頭可以用，容淩索性將衣服配飾裝滿整個購物車。
因為東西太多，等二人到達廣場時，比其他人足足晚了近十分鐘。
見到二人出現，蒙戰松了口氣：“還以為你們出什麽事，來了就好。”
王晨飛眼尖地看見一購物車衣服，不懷好意地笑了：“蒙哥，這就是你不懂了……”
“任務完成了吧？”他話還沒說完，就被滿臉冷色的鳳習徽打斷。
“都完成了。”蒙戰道，“趁著天色還沒黑，咱們早去早回。”
說完，鳳習徽將所有東西收入無限空間內，那一車衣服，她卻無視了。
容淩不依不饒，將購物車往前推了推：“還有這一車衣服呢，不是說白小姐的空間是無限的嗎？怎麽，這就裝不下了？”
鳳習徽定定看了她一眼，最後什麽都沒說，還是將衣服全部收起來。
安穩日子過慣了，出去做任務一趟，回到基地後，容淩足足休整了兩天才緩過勁兒來。休息夠了，她這才想起問鳳習徽這趟任務有沒有發現蒙戰什麽異常。
鳳習徽翻動書頁，眼也不擡：“沒有……”
那看來就是李寥了，容淩不打算在鳳習徽房間裏多留，轉身就要走，她卻突然問道：“你呢，發現什麽沒有？”
既然鳳習徽問了，這種事情容淩也沒必要隱瞞，一五一十將李寥的不對勁說出來。
必要時候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，容淩現在對鳳習徽就是這種態度。
所以她不恥下問：“如果李寥真的就是你說的那個人，我該怎麽辦？”
鳳習徽唇角勾了下，眼底卻是冰涼：“殺了他。”
“直接把人殺了？”容淩反問。
“怎麽，舍不得了？”鳳習徽擡起頭，目光與容淩對視，“也對，畢竟時光溯回，他現在根本還沒做過幻境裏的那些事，你舍不得也很正常。”
容淩眉頭皺了下：“該正常的是你，你冷靜下。”
她這句話毫不留情面，像一盆冷水潑下來。
鳳習徽修長食指揉了揉太陽穴，恢覆了往日的從容：“抱歉，是我失禮了。”
容淩這才稍稍放下心，畢竟方才鳳習徽隱隱失控的模樣，自己不是沒有見過。
可那些都是沒有記憶時為所欲為的鳳習徽，現在的她乃是九天之上的神，除了從容不迫，不該再露出那樣的眼神。
不，自己根本沒有失禮，而是失控。
鳳習徽很清楚現在的自己在容淩眼裏是什麽模樣。
她以為自己是神，就會無情無欲？
怎麽還是這般天真。
鳳習徽做不到無情無欲。相反，每時每刻她的五臟六腑都被對容淩的感情燒得生疼，卻不敢表露半分。
鳳習徽見過被不情不願囚在籠中的鳥兒是什麽，她們水米不進，再也唱不出清脆悅耳的啼叫，她們會用鳥喙一根根拔掉自己所有的羽毛，直至死亡那一刻。
她知道容淩就是這樣的鳥，不願被困在籠中。
可她實在太招人喜歡，叫鳳習徽總是忍不住想攤開五指，將這只小鳥牢牢抓在自己掌中。
不行……不能這樣……
鳳習徽腦海內似是有兩道念頭拉扯著進行拉鋸戰。
明明同在一間房內，容淩卻覺得鳳習徽整個人都像是游神到了很遠，她目光幽幽落到自己身上，卻又像是在看別的什麽。
容淩決定眼不見為凈，轉身啪地一聲關上門，走了。
正是這道關門聲，將鳳習徽從無邊的思緒中拉扯出來。
她向後靠到在椅背上，攤開的書頁遮住被陽光刺射的雙眼以及整張臉。
情無處可宣洩，鳳習徽自齒間似自言自語般呢喃道：“阿淩……”
怎麽辦，她好像病得越來越嚴重了。
既然鳳習徽說殺了李寥，容淩覺得，倒也是個辦法。
只有他死了，自己才能找到出路。
於是，接下來每次出任務，容淩基本上都選擇和李寥一隊。
好在鳳習徽也還算配合，一次又一次後，甚至能面不改色地看自己肩並肩和李寥說笑。
用醫學術語來說，這大概就是脫敏療法。
鳳習徽早點脫敏也好，畢竟從幻境裏走出來後，結清舊日恩怨，自己同她橋歸橋，路歸路，就再也不是一路人。
就算昔日她或許的確對自己有過一星半點的感情，那些感情，也是不值一提的。
三界之間，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人多得去了。
容淩在天界雖不算什麽好名聲的神仙，但在人間，好歹也有幾間香廟供奉著自己的神像。
她一只烏鴉，不知怎的，竟還被美化成替牛郎織女搭橋的喜鵲。
是以常有癡兒怨女在她的廟中哭訴姻緣不順，這種事，容淩向來是不屑一顧，即便聽見，也不肯幫任何信徒化解。
多荒唐……
這些為情所困的人一定是沒餓過肚子，才會有那麽多工夫傷春悲秋，容淩看不起這些軟骨頭。
只是沒想到到了末世，基地裏的人既然也會相信牛郎織女這套，竟喜氣洋洋地準備過七夕。
好在眼不見為凈，七夕當天，他們一隊人正好出任務。
卡車一路向前行進，搖晃中容淩盤腿坐在車後廂昏昏欲睡。
突然，車輛停下來，開車的蒙戰繞到後面來：“前面不遠處城裏有大量喪屍，夜裏不方便行動，我們先紮營休息，明天再去戰鬥。”
聽見蒙戰的話，容淩才發現原來天已經黑了。
蒼穹無邊，天空上滿是星鬥，一行人將露宿的帳篷紮在河邊。
收拾好後，容淩去河流的下游洗臉刷牙。
刷牙時，容淩不禁對著河中的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發呆。
這個幻境和之前呆過的所有幻境都不同，這裏只有無盡的殺戮，她有些疲憊，沒有任何留戀的，只想早些離開。
正當這時，她的倒影旁又多了一個人。
是李寥……
容淩心頭一沈，用毛巾將自己的臉擦幹凈，裝作若無其事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“來看看……”
“哦……”
李寥的話不多，二人間陷入沈默。
看來今晚是套不出什麽話來，容淩懷著遺憾的心情，決定去睡覺。
誰知剛邁出小半步，李寥又突然出聲：“今晚的月色很美。”
容淩的腳步頓住了，她回過頭來。
這種酸縐縐的情話，容淩實在是不想多聽，她有些演不下去了：“李寥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你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，對吧？”
李寥似是沒想到容淩會這樣直截了當地攤牌，向來沒有表情的神色間出現一絲波動，在容淩逼問的目光下，他竟然前所未有地閃躲了：“我……”
果然。
就是現在，容淩不假思索，取出藏在袖中準備多時的匕首，對準他心臟的位置。
——嗤
匕首沒入血肉之時，李寥。不，準確地說是裝作李寥的人看見容淩嘴型無聲的嘲弄：“去死吧……”
他，或者說是她，也可以說是它，從未想到容淩的出手是如此果斷，不留半分情面。
這柄匕首被鳳習徽註入法力，只需一刀，即便對方並非凡人，照樣逃不掉殺招。
一擊斃命，容淩甚至用不著再補第二刀。
她看著李寥直直倒在自己眼前，沒入河水中。
終於結束了，容淩長籲一口氣。
那麽，這個幻境也該結束了吧？
容淩靜靜等待了片刻，眼前卻沒有任何變化。
怎麽會這樣？
她不禁看向沁在水中的李寥，他仍死不瞑目，瞪著眼看向容淩。
或許是還差一個環節，容淩不假思索，將刀尖送進自己的心臟。
熟悉的疼痛傳來，幻境依舊沒有崩塌。
匕首拔下來，傷口甚至在一點一滴慢慢愈合，由於容淩異能者的體質，幾乎是一轉眼就恢覆好。
容淩止不住渾身的怒意，只能想到一個原因——她果然，被鳳習徽欺騙了。
容淩拿著手中的匕首，徑直回到了營地。
隊伍裏其他的人都準備歇下，甚至還不知道李寥已經悄無聲息地死去。
鳳習徽也剛好從另一頭洗漱回來，二人撞個正著，容淩嗓音陡然提高幾個度：“鳳習徽，你不是說殺了他就可以離開的嗎？為什麽我現在還會在這裏？”
她語氣裏的恨意毫不遮掩，原本已經在帳篷裏歇下的隊友走出來。
秦歌一眼看見容淩手中沾著血的匕首，頓時臉色一變：“什麽離開？容淩你殺誰了？”
容淩沒空回答她，只一雙眼死死盯住鳳習徽，等著她回答。
誰知鳳習徽連半分詫異都沒有，唇角向上勾了勾：“那只能說明你殺錯人了，容淩。”
像是聽到自己最不願聽的答案，容淩後退小半步。她親手，因為懷疑和煩躁不安，殺掉了自己的隊友？
“不……”容淩搖搖頭，“你一定是還隱瞞了什麽沒有告訴我，這不是你向來最喜歡的花招嗎？”
她咬緊牙根：“不，我沒有，我沒有殺錯人。”
怎麽可能，容淩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的錯，她只是想早日離開而已。
鳳習徽目光冷冷看著她：“你果然還是舍不得了，容淩，我早就告訴過你，這裏是幻境。”
這裏的一切都是虛假的，就算是殺錯了人，也不要緊。
如同一盆涼水潑下來，容淩渾身止不住打顫，她下意識搖頭。
沒有，她沒有殺不該殺的人……
一旁的秦歌滿頭霧水：“什麽殺人，什麽幻境，還有露從她什麽時候又換了個名字了？”
她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砸得容淩頭昏腦漲，容淩倒也想知道，自己怎麽會走到這步。
她雙眼通紅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眼淚不覺自容淩眼角淌下，她看著眼前不為所動的鳳習徽，所有的恨意又重新指向這個人。
她果然，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。
自己最荒唐的錯誤，就是不該信了她一次又一次。
容淩手中的匕首，沒有任何猶豫，落到鳳習徽肩頭。
鳳習徽沒有閃躲，溫熱的鮮血瞬間濺出來。
一下接著一下，容淩似是洩憤般，在鳳習徽身上再戳出一個血窟窿。
“容淩！”秦歌看傻了眼，“你在做什麽，快停下來。”
容淩冷冷笑了下，像是沒有聽到秦歌的話般，麻木地對鳳習徽進行戳刀的動作：“怕什麽，反正她也死不了，不是嗎？”
每一刀，都是容淩無處宣洩的恨。
若不是她，自己就不會動修行仙法的念頭。
若不是她，自己就不會拜入師門，更不會日後連累師門。
若不是她，自己也用不著在這看不到頭的幻境裏輪回。
說到頭，還是怪她自己，當初就不該從路邊隨手救下這個人。
容淩氣急攻心，噴出一口血，她翻轉手腕，不再對著鳳習徽洩憤，而是再度狠狠對準自己心口又是一刀。
“容淩！”暈厥過去前，容淩聽見鳳習徽在自己耳畔的急切呼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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